□ 范向东

　　你是无色、无味、无臭的吗？

　　你源起哪里？你终止何方？

　　你没有意志、没有形态、没有生命吗？

　　我们溯流而上，寻找源头。

　　湖海的源头是什么？是万千江河。江河的源头是什么？是高山雨雪。雨雪的源头是什么？是天上风云。风云的源头是什么？是地上湖海。

　　谁是谁的源头？水才是水的源头。

　　昂首一望，风雷飞动，云海翻腾。飘飘扬扬，你将播撒四方。

　　放眼而去，千里长河，欢腾奔流。浩浩荡荡，你又回归汪洋。

　　飘舞着、流淌着、激荡着，给万物以飞翔、遨游、奔跑、破土、伸展、开放，以及健康的生长。

　　发芽、摇曳、枯萎，所有的生，都在完成着死的宿命。孕育、滋养、发生，唯有水，进行着生命的循环。在它激昂的回响中，我能看到润物无声的力量。在它交融的浑浊中，我更感到自净它的纯情。

　　世人看重华美的外表，水从不在意自己的外衣。有奔腾吗？便随之竖起岸堤。有浩渺吗？就为你铺成沙际。如果是滋润，就凝聚于根系。如果是蒸腾，就弥漫为天际。

　　有人亭亭而立，水只是随物赋形，在万物之中。它是所有形状的形状，所有无形的无形。

　　有物浑然而成，水只是于外泽被，于内滋长。它是所有生命的源泉，所有生命的生发。

　　沧浪之水清兮浊兮，冲洗了手足，冲刷了心灵吗——我们有从善如流、给予包容的情怀吗？我们有冲荡污浊、挑战险阻的勇气吗？我们有清静自为、福利为他的品格吗？

　　哪个生命能够离开？只有水中的鱼儿是在水中吗？我们是在岸上的水中。一条大河汩汩流过，那干涸的心田，得到浇灌了吗？

　　清流，虽没流经你的门前，听雨，你也应该触到万物的生息。即使不是雨打芭蕉，雨滴窗沿，你是否也有生命里的感动。

　　汲取，浣洗，倾洒，谁又给它以回报？回报以青山、蓝天和不要踏进的地方，还有人类简朴的生活和清澈的胸怀。

　　泉水旁，有人听之忧伤，有人听到悠扬。因为生命既在流逝，也在成长。

　　流淌激扬，孕育滋养，泽被天下。浸润中，有人赞道：上善若水，利而不争。善与，助成万物，不居不矜。动之以静，浊之以清。若含芬芳，它会浸出。若藏污垢，它将涤除。

　　水滴成涓，涓流成河，曲曲延延。堤岸上，有人看到：时光如水，逝者如斯。流逝，就在此刻，此刻的有意无意、得意失意间。逝者逝矣，不舍昼夜，但它怎样流完我的日夜？

　　运风为雨，腾雾为云，虚幻无常。空蒙处，有人告知：月映水中，物我皆空。来去，循环往复，不停不息。带着生，带着死，不存不弃。不厚此，不薄彼，不悲不喜。

　　但我也要说：我们能否滋养自身，同时浸润他物？能否前去冲浪，还能经受拍打？是的，我们既要沅池收雨，左右流淌；我们还能江湖泛舟，上下沉浮。

　　万水千山，我们都在寻找自己的河谷。蓦然回首，那正是从自己心底淌出的清流。

　　惊涛拍岸，大河奔涌。你红装素裹，从四季里走来。你载歌载舞，从生灵中走来。激荡如雕刻，蜿蜒如走笔，浸润如墨洇。万物被你描绘，由你抒发。

　　奔腾，荡漾，飘扬。水，上演着水的华章。我且一曲，付与流水，一唱三叠，一泻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