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龙如 文/图
一入初秋,小阜的早晨便有了与夏日明显不一样的感觉。
路边的野草上开始有了细细的露珠,那露珠晶莹闪亮、吹之欲滴;山腰间的林梢上开始有了瑟瑟的薄雾,那薄雾如烟如纱、如梦如幻。
避暑的鸟儿回来了,她们的歌喉还是那么清脆,她们的羽毛还是那么鲜亮,只不过,也许是因为隔了有些时日的缘故,她们的身姿在快乐中多少还带有那么一点儿生怯。唯独那嬉闹的燕子,还是像往日那样的调皮,疯也似地成群地飞逐着,不一会,又像一群假装着听话的孩子一样停落在电线上,如一个个小小的黑点。
只要太阳还没有从东边的山峦上探出头来,早晨的小阜无不处在惬意的恬静、清凉与爽适之中。
但太阳终究还是出来了,放射着万道光芒。不知是忘记了秋天已经来临,还是出于对夏日的眷念,这光芒依然是那么热情、那么火辣。在这份火辣的热情里,山上的树叶闪烁着银光;河中的鱼儿悄然地潜入了清浅的水底;屋檐下,三三两两的老人们,或在谈天、或在说笑、或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缝有布边的芭蕉扇;各色的蜻蜓在空中轻盈地追逐、穿梭,黑的似漆、红的似椒、黄的似通透的琥珀受过水洗、绿的似晶莹的翡翠经过冰雕。
千姿百态而又连绵错落的山间田园里,庄稼正悄然地换着秋天装束。
冬瓜正在变白,南瓜正在变黄,扁豆争先恐后地开着紫红色的小花;辣椒渐红,黄豆渐老,撒籽没几天的萝卜白菜正拱着青青的嫩牙;绿茵般红薯的叶子严严地覆盖着地面,尖荷般的香芋正高高地张开着绿伞;早熟的玉米,秆儿都已经变得焦黄了,而那迟种的玉米则刚刚才吐出红黄色的嫩须;那自由散落的苦麻,自春天开始就在那生长了,到现在,她们还在顶着那尖长而鲜嫩的叶子,昂扬向上。
密密低垂着的稻穗,青中带黄,在微风的吹拂下,她们在轻轻地摇摆着、起伏着,如波浪在滚涌,又如一群巧笑含羞的少年正在追赶着成熟。粉蝶儿像在寻找着什么,静悄悄地在稻丛间上上下下;麻雀儿就是喧闹不够,不时地围着稻田你追我赶、叽叽喳喳。
结了一茬又一茬的丝瓜,花儿已经凋零、叶儿正在枯萎,垂吊在稀疏的藤蔓下的瓜种显得格外的硕大而又修长。而在那斑驳的屋檐下、横斜的竹篱间,却依然还有一些不识时令的青藤在毫无拘束地滋长着,那青翠的叶子脆嫩欲滴、那鹅黄的花朵鲜亮照人。兴许,她们并不是不识时令,而只是为了在这金秋的时节里能给人们带来一点春天的记忆与梦想。至于是与否,大概只有蜂蝶知道,因为她们正在聆听着那花儿的心房。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太阳便收尽了她那金黄色的余晖、滑落于西边的山峦,留下的天空瓦蓝如洗、浩渺无垠,唯有一弯不知什么时候就已静候在天上的月牙在俯瞰着小阜初秋的傍晚。
而这小阜的傍晚,依然与早晨一样,格外的静谧而又格外的清凉。路上已有老人在安闲地散步;村部的空地上,即将开学的孩子们还在尽兴地玩耍;草间的秋虫早已响成了一片;林中鸟儿的歌唱,清丽、宛转而又悠长;贵溪河边那两棵相互依偎的老树,葳蕤、婆娑而又宁静;那背后的泥墙老屋,恰如一幅陈年老画。
晚风中,一头老牛在细嚼慢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