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洪振秋
大户人家的小姐、少妇参加这种赛事,显然要复杂许多,她们比青楼女子明显尊贵。比赛那天,小姐、少妇们早早坐在厅堂的一张椅子上,椅子就摆放在各家的花窗下,一片光亮。她们的脸蛋也是被一条红绸布包裹着。一双双小脚早已解卸掉上面的裹脚布,洗得白白嫩嫩的,并抹上一遍香水,搁放在身前的红漆圆木托盘里。老秀才方阶云对这类事也是深恶痛绝,但考虑到女儿今后想嫁一个好人家,只得入乡随俗,竟然破天荒让女儿方春梅也参加了这次品莲赛。
方阶云秀才家中的庭院,属于小家小户,楼房称不上大,但粉白墙上的花窗却很别致,梨花形花窗,月下幽倩皎洁,月光融融似水。
方秀才的女儿方春梅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出嫁之前,梅溪人几乎都没有见过她,但都在闲谈着她身下那双小脚,说是有“一弯软玉凌波小,两瓣红莲落步娇”之美妙,完全达到了瘦、小、尖、弯、香、软、正的标准,众人都称赞她的脚是一双“黄鱼脚”,一场“品莲赛”,让她的美名越来越大。
梨花窗下,一些男人都握着光洁的小脚,争先恐后摸着、捏着,嘴里不停地说道:“阴柔之美,绝色也。”他们边说边流着口水,方阶云秀才按着方春梅的双足。
孙吟可特别开明,竟然让他自己的婆娘也参加这次盛事,在孙家的桃花窗下,又有一些男人在摸着孙吟可大老婆吴德懿的小脚,她的小脚白净肥嫩,尖尖的弯曲的脚趾上,突起一个小气泡,显得别有一番风韵。
这次比赛夺冠者是方春梅,她和状元郎一样,也可上南街游行。她是一个秀才家的小姐,人们就不用什么大木床,四个男人干脆抬着大木椅出行。出门的时候,尾随者只有十多人,可上了南街,有人高喊一声:“花魁来了。”片刻,人们蜂拥而至,南街一下子就拥挤起来。
南街的铁匠店那叮叮当当的声音,戛然而止。锡匠店的烟囱刚刚还在突突地冒着烟火,这会儿一点痕迹也没了。那个正在煮毛豆腐的老头,急忙站起身走了,也不管铁锅上的毛豆腐渐渐焦黑冒油烟,吱吱响个不停。卖斗笠的汉子跑得快,也不顾那一堆似宝塔的斗笠,早已狼藉一片,任人踩踏。还有一个壮年汉子,头发刚理了一半,就从剃头店里冲出来,头发成了一个马桶盖,在南街上飞奔而去。
众人都迫不及待地挤到行走的椅子前,争看那双娇小白嫩的三寸金莲,小脚还散发出淡淡的香味,令观众们如痴如醉。
“可惜呀,无法望见花一样的脸蛋啊。”
“从这双小脚就知道方秀才的女儿肯定是一个绝色美人。”
“孙吟可老爷最喜欢在当铺里摸着光滑滑的砚台石,嘴里不停地说着美人肤,口水直流。要是他摸着这光滑柔嫩的小脚,口水要流三尺长了。”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唾沫不停地飞溅着,美人儿方春梅的名声也随着众人的唾沫飞遍了梅溪。
“山老鼠穿花衣,无聊之极!”江啸天边走边骂,任洪家人怎么挽留,也绝不想多停留一刻,趁着月光,匆匆离开了梅溪。
方春梅有一副好嗓子,梅溪的撒帐歌经她一唱,梨花窗外的男人都变得情意绵绵。她还有一双巧手,能绣出一件件美妙绝伦的绣品,绣出的美女眼睛脉脉含情;绣出的兔儿让人如见活的一样;绣出的猫狗调皮之状可掬;千里山水,也可以缩于盈尺之中。绣好一件绣品,春梅扭着身姿,斜眼欣赏,一手抚摸着绷架上的丝布,一手拂起长长的丝裙,左右摆动着。一双小脚如两朵红莲花在地板上开放着,身子一扭动,恰似凌波仙子下凡,梨花窗里的影子,煞是好看。
这样的女子,自然让许多媒婆们天天踏着方家的木头门槛,可最后不是八字不合,就是门不当户不对。方家虽然不是官宦人家,也没有什么钱财,但毕竟是秀才门第。这天,踏进方家门求方春梅庚帖的人,却是在扬州经商的梅溪人洪文翰派来的。洪文翰受在扬州府当幕僚的赵图远委托,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硬着头皮替他儿子赵谦谋求这门亲事。赵谦一直随母亲在梅溪生活,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梅溪,如今已长大成人,方阶云也在南街上见过几次,颇有玉树临风之风雅。方阶云很爽快地把写有女儿生辰八字的庚帖交给来人。双方在洪文翰的撮合下,很快达成婚约。赵谦虽然没有见过春梅的模样,但早已耳闻了她的美貌,自然乐得合不拢嘴。
赵图远和方阶云两家在梅溪也算门槛高的人家,称得上门当户对,婚事当然不会马虎。方阶云的房子在梅溪河边的梨花坦,这里有几棵巨大的梨花树,因此得名。从梨花坦到赵家要绕过几条曲曲折折的青石板巷,结婚那天,巷口巷尾或巷道拐弯处都挂满了写有赵字的红灯笼,这些红灯笼是赵家办婚事特意张挂的。一条红地毯从赵家门口通往巷的拐弯处,花轿到了拐弯处便停了下来,新娘子下轿了,周围的炮竹便嘡叭嘡叭地响了起来,新娘子盖着红头巾,在喜娘的搀扶下袅袅地走在红地毯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