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十二郎文》是唐宋散文八大家之一的韩愈为祭奠自己的侄儿十二郎而作的一篇祭文。化用刘半农先生的著名诗篇《教我如何不想她》之题为标题,谈谈韩愈的血泪之作《祭十二郎文》中寄寓的至深至浓、无以排遣的悲情。韩文结合作者自身的家庭、身世、坎坷仕途和生活琐事,反复抒写他痛逝亡侄的沉重悲痛之情,凄怆悲戚,如长歌当哭,让人哀痛不已。
然而这样一篇感情真切的优秀抒情散文,作为高中选修教材中的课文,让涉事未深的中学生去读,很难打动他们。因为现在的中学生,多为独生孩子,他们天天听着父母亲的唠叨,经常见到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慈祥温馨的面容,哪能体味丧亲之痛呢?他们对人生之艰辛、社会之复杂也少有切身感触。他们的人生经历、情感体验实在有限,很难真正体味作者的心境,甚至还轻飘飘地问一句:“不就是一个侄子死了,这般哀痛,值得吗?”
怎样尽可能地体会作者的这种至真至深的悲情,我们不妨以四个“特殊”去解读此文,从而理解:十二郎之死,教他(指韩愈)如何不悲伤?
一、韩愈祭十二郎,是一次特殊的祭奠
在此之前,韩愈经历了一系列家庭变故——父丧、兄殁、嫂逝,或者因为自己年幼懵懂,或者因为认识到人之死是顺应自然的人生之道,所以尽管为死者而悲伤,但在感情上能勉强接受。而这一次侄儿十二郎之死却不同:它是长者祭少者之哀,白发哭黑发之悲。有悖常情的残酷事实,自然让他悲伤尤甚,让他难以面对,简直无法承受。所以十二郎之死,简直是晴天霹雳,让他意外万分,“呜呼!孰谓汝遽去吾而殁乎?”“孰谓少者殁而长者存,强者夭而病者全乎!呜呼!”
二、韩愈与十二郎之间特殊的关系
韩愈幼年丧父,由兄嫂抚养成长。他和十二郎从辈份上来说是两代人,但年龄相差不大。十多年时间生活在一起,朝夕相处,经历患难,所以彼此间情感特别亲密。即使后来奔波四方,心中时时牵挂十二郎,不忍与之长离,期盼与之团聚,只图“西归”在故乡把家安好,然后接十二郎来同住。谁料十二郎未等到这一天就过早死去了。面对冰冷的噩耗,他感到懊悔和自责,“诚知其如此,虽万乘之公相,吾不以一日辍汝而就也!”“吾行负神明,而使汝夭,不孝不慈,而不能与汝相养以生,相守以死。”正因为这种特殊的关系和经历,韩愈得知十二郎突然死去的消息,悲痛不已。
三、韩愈特殊的家境身世
在封建社会,人们普遍希望自己家族不但香火得以延续,而且能够人丁兴盛、枝繁叶茂,以壮大家族实力。孟子曾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之说,深谙孺道的韩愈自然也是如此。
韩氏家族世居怀州修武县之南阳,居人呼其地曰韩庄,又曰韩村,为当地望族。到了他父亲韩云卿这一支,虽不是无后,但门衰祚薄,人丁不旺已是事实。“承先人后者,在孙惟汝,在子惟吾,两世一身,形单影只”。悲苦凄凉的身世,让韩愈更加珍视与十二郎的这分骨肉真情,因为振兴韩氏门庭的使命都落到了十二郎与自己身上。而十二郎之死,让韩愈感到异常的孤独和近乎绝望的哀痛。已经没有人和自己共同来拯救门庭衰败的惨象了!他甚至对未来没有信心了。“汝之子始十岁(按有版本作“一岁”),吾之子始五岁,少而强者不可保,如此孩提者,又可冀其成立耶?”对于家族后代的抚育竟因十二郎之死而丧失了信心,振兴韩氏门庭的希望也变得渺茫了。此时的韩愈能不哀痛十二郎的过早离世吗?
四、韩愈特殊的人生经历和命运
文中叙述自己由河阳而江南、往京城、旅汴州、客徐州的曲折经历和动荡生活。而知十二郎去逝时他又供职长安,为求生计和功名,居无定所,身如浮云,飘游各地,辗转奔波于世。这期间他仕途不顺,曾遭贬谪。飘零失意的遭遇让他更渴盼亲情的慰藉,更深刻体味人世间亲情的弥足珍贵。十二郎之死,让他失去了宝贵的亲情,失去了感情的寄托。他甚至因此而对未来的生活心灰意冷。
从上面分析可以看出,《祭十二郎文》没有矫揉造作之态,没有虚情假意之辞,全是郁结于中,发自肺腑的真情流露。当然,关于这,前人早已评之曰“情之至者,自然流露为至文”,是“祭文中千年绝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