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喜欢油菜花,或许是出生在农村的缘故,心底对油菜花有种莫可名状的亲切感。那金灿灿的颜色,是梵高笔下向日葵的色彩,如同火一样燃烧着,把苏醒的大地装扮成活泼灵动的样子,让人沉浸在一段幸福的时光里。
每年清明节去乡下老家祭扫祖坟,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片黄橙橙的油菜花,微微暖风佛面而来,好比放送一首首轻音乐那样悠扬自在。缓步走在乡间的田埂上,踩着久违的松软泥土,呼吸透着花香的空气,感觉快要僵硬的筋骨在绿叶黄花、蜜蜂飞舞、鸟儿歌唱的美妙世界里舒展了,安然享受上天恩赐的美景。那一条条黄色的玉带镶嵌在青山绿水间,或层层叠叠,或错落有致,真的是美不胜收,犹如到了人间仙境。黄色的波涛此起彼伏,后浪推着前浪,催促着我疾步到祖先坟前许下了虔诚的心愿。
记得小时候,到了这个季节,都要光着小脚丫来回穿梭在房前屋后、田间地头的油菜花间,仿佛有一股比妈妈的手还温暖的热流迅速弥漫了身体,欢快得像只可爱的兔子活蹦乱跳。眼前的油菜花笔直挺立犹如战士在站岗,守护绿树环抱下的家乡,竞相开放美丽的花朵,在满目花海里沉淀彩色的梦想。阳光下,花儿越开越茂盛,小孩嬉闹的笑声交织着潺潺的溪水,河畔柳树的细芽偷偷地露出了头,茂竹相拥的笋儿使劲地钻出来看热闹,心间流淌的是香喷喷的菜籽油。
怀着对油菜花的深深情怀,当我听了成龙主唱的《油菜花》,在一个遭遇劫难小人物的故事里,奖赏良田五亩,一亩盛开的油菜花,令人向往不已,那些场景瞬间定格在我的记忆里。苏轼说“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生命的旅程是曲曲折折的,绕不过的是酸甜苦辣咸。歌词里“何时才能回到故乡”,卸去尘世的繁杂,有“一条大路”通往人间的乐园。无论战争还是和平年代,柴米油盐酱醋茶之余,不必借助地位和金钱,只要顺着春的指引,总会找到生生不息的油菜地,任你放纵身心俱疲的自己。
油菜花在浩荡的春风中尽情吟诵,如唐诗宋词,平平仄仄,或婉约,或豪放,跳跃了时代的脉搏,抒发着生命的感怀。农民是他们最亲密的朋友,那一片片金色的海洋深处,劳动累了坐在田埂上,瞄一眼西阳,瞧一眼油菜花,抓一把草藤刮了鞋上的泥,蕴含隐隐伤痛默默疗养。纵使眼泪一滴,在辛苦劳作换来的色泽和芳香、还有果实后,莞尔一笑,在古老的土地面前,微笑着收成,微笑着油菜花。李清照因伤逝春天而感慨人比黄花瘦,那沁着香味的油菜花伴随我的旅途一起涤荡燃烧,无论时光能否倒流,已经融入我血液里,成为思想的一部分,让属于理想的道路不再迷茫。
我心中的油菜花在幼小的心理就有了萌动的根芽,放在手心并不起眼,一粒微小黝黑的油菜籽,没有在寒冬的淫威下屈服,而是让羸弱的生命埋藏在清凉成冰的泥土里。不声张、不退缩,眼看冬天的寂寞无语,孤独又弱小的身躯,默念着雪莱的《西风颂》,紧紧锁住膨胀的欲望,等待春天的那一声惊雷,如同一位勇士接受庄严的使命。等我老了,我扛着锄头去开满油菜花的世界里劳作,浸泡在浓郁的化香之中,融化于这无止的芳香之中,耽误了吃饭或者是一去不复返,那一定是我醉倒在那片开得最盛的油菜花地了。
美丽的油菜花是乡村的精灵,大自然的骄傲,劳动者的杰作。油菜花在万花丛中的一抹黄,不正是对生命的一种欢呼吗?在人们的颔首点赞中,尽情展现丰盈的姿态,化成一泓泓清泉流向心田;在土地的荫护下,哪怕走得再远,人生也不会忘了最初的方向。年年岁岁、生生世世永远绽放芬芳,厮守对故土的承诺,让每一个流浪的心,在无数次跋山涉水后,拥有一份金黄的诗意,做一个生命的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