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
转过一个深长的巷子,看见望春花。
巷子是青石板路,路缝窄细,覆着青苔,这青苔似能流动,向两侧的墙根渗去,在那里汇成苔溪,缓缓地漫上台阶,洇入墙壁。
过去几十年,洇入墙壁的青苔就成了黛色,像宣纸上的陈旧墨痕,隐约可辩山水的嶙峋。
踩在巷路上,足底有股子幽凉,仿佛那青苔会顺着凉意爬上膝来。这巷子里是少有阳光的——两边的屋墙太高了,阳光的脚伸得再长,也只能够着窗子,探不到青石板路。
出了巷子,阳光就扑进眼里了,橙黄的蜜色,裹着一团绚紫,定睛看去,是望春花。
看到艳阳下的望春花,心口莫名地疼了一下。
这是开在一户人家后院的望春花,依着院墙,踮着脚,把整树钟型的紫花朝上举着,举着。侧耳听,能听到空气里哔哔啵啵的声响,像炭火燃烧时的爆裂声——是花朵发出的吗?
这树望春花开得太热烈了,色彩又浓艳,有造反般的勇气。对比之下,身后的老房子更显得古旧,默哑。
这树望春花极像一个女人,在高墙深巷的院子里闭锁着,沉默着,度过了荒芜而清寂的冬天。当春天到来,阳光照着她的时候,她内部的生命开始苏醒、漾动,终于有一天,她攒起所有的力量,把隐忍了很久的声音,从每一朵向上的钟型花冠里,呼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