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老伯压低了语气,显得很神秘:“有根呐,你不懂,不识货,这可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宝贝!前些年不值钱,听说这几年值钱了。在屯溪老街上,就有收购这类东西的店,以前叫旧货店,是公家开的,卖不起价。现在有私人开的,叫古玩店,碰巧了就能卖个好价钱。”汪老伯歇了歇,接着说,“你不是要到屯溪去吗?我想托你帮我把这个东西带去,找一家私人开的古玩店,把它卖了。”
方有根问:“这是你祖传的东西,卖了不可惜?”
汪老伯两手一摊,蹙起眉头说:“这也是没办法啊!你大哥要盖房子,你二哥要结婚,我这个当爸的,总要出点钱帮衬他们吧?你知道你老伯没钱,只好卖掉它了。”
方有根想了想,想到一个问题:“你可以让大哥二哥他们拿到屯溪去卖啊!我比他们年纪小,怕卖不好。”
汪老伯连忙摇手:“你傻啊?让他们去卖,知道了价钱,还不要为分钱打起来,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我晓得,都想占便宜,都想自己多分一点。”
方有根听了,觉得汪老伯也蛮可怜的,就说:“那行,我帮你带到屯溪去卖卖看,卖不掉可别怪我,说我没尽力。”转念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这个东西,要卖多少钱呢?”
汪老伯沉思了一刻,伸出两根指头:“两千!”
方有根瞪大了眼睛嚷嚷起来:“两千?汪老伯你穷糊涂了吧?你这东西要卖两千,那我这只碗不也可以卖五百?”方有根说着把那只盛油炒饭的蓝边碗朝汪老伯亮了亮。
汪老伯耐心地说:“有根呐,你还年轻,是真不懂。我这梅瓶,是大明成化的斗彩梅瓶,珍贵着呢,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样吧,最低不能低于一千八,卖不掉就给我带回来。”
方有根正踌躇着,方老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房门口,他低着嗓音说:“有根,这东西又不重,你就带到屯溪去卖卖看吧,也不枉汪老伯一直疼爱你。卖不掉就拿回来,千万小心别打碎了。”
“那好吧,我就带去卖卖看。”方有根的语气里好像还是有点不情愿。
就这样,方有根穿上了过年才能穿的衣裳,背着一大篓筐茶叶,篓筐里插了杆秤,怀里抱了个旧青花布包裹,还横挎着一个装着咸菜炒米和苞芦粿(玉米饼)的帆布包,搭着村会计五顺的顺风拖拉机,赶到了歙县。又在歙县汽车站买了去屯溪的车票,直奔屯溪而去。
屯溪老街素有“宋街”之称,意思是这样一条繁茂的街在宋代就存在了。
说来也怪,方有根的茶叶一下午就卖掉了一半,价钱也卖得好,十二块钱一斤,绝不还价。方有根相信一定是“风灵巷”在成全他,尽管他家的茶叶品相好,做工细,芽头厚,可在歙县最多就卖六块钱一斤。难怪爹要让他来屯溪见世面。
天色暗下来了,方有根在附近找了家简陋的旅社住下来,叫“益民旅社”,十块钱一个床位,一间小屋子里有两张床。方有根刚进房间,一股霉味就向他扑来。他把茶篓放在床边,本想出去买碗面吃,然后再逛逛屯溪的夜市。可他一看到汪老伯托他卖的那件“宝贝”,心里就犯愁了,他知道汪老伯是在做清秋大梦,可他不能把这“宝贝”弄丢了,否则他拿什么赔啊?原先他就不情愿带这件东西来的,现在就格外后悔,同时也怪他爹多事,帮汪老伯说话。
方有根没办法了,看见房间里有两瓶开水,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是温吞水,不烫,方有根从帆布包里拿出咸菜炒米苞芦粿,胡乱咀嚼吞咽了一番。肚子总算饱了,可心里却很饿,一直想着屯溪的夜晚是什么样的情形。想着想着,实在想不出个什么名堂,倦意就上来了,也不想到楼下的澡堂里洗澡,遂脱了衣裤上床,正要躺下去睡觉,房门突然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