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鸟池塘

黄山日报 2024年07月17日 项丽敏

  □ 项丽敏

  早晨出门遇到邻居,她也准备去散步,看了一眼我手里提的相机,问道:“你每天都在这路上拍摄,拍些什么呢?”

  “拍鸟,”我告诉她,“随身带相机,遇到鸟就拍下来。”

  “饶村那边的池塘里有好多野鸟,还有野鸭子,前几天从那里经过,看见一大群,飞起来特别好看。”

  我知道邻居说的野鸭子是斑嘴鸭,她说的池塘我以前也去过,春天还在那里挖过野菜。

  邻居又问起我的工作,问我是不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看来她对我颇为好奇,一个独来独往又缄默少语的人总是会引起好奇的。

  在小区门口,邻居说她要去饶村,问我往哪边走,我说去浦溪河。道了再见后心里一松,浦溪河与饶村是相反的方向,这样就不用和邻居一路走一路找话题聊天了。

  邻居是那种朴实又热络的人,之前遇见也主动招呼过我几次,邀我同行,我并未接受这友好的邀请。我喜欢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行走。只有一个人走的时候,内心里的声音才会出现,与自己对话。一个人走,感官才会全然朝向自然,专注敏锐,能听见噪音之外的鸟鸣。

  到了傍晚,再出门时,心里的声音说,为什么不去邻居提起的池塘看看,已经很久没去过那边了。

  饶村在我居所的东边,刚搬到这里的头两年,只要想出门走一走,很自然地就会朝着饶村方向。这两年几乎没有再往东边走过,每日晨昏散步的路线都在浦溪河(浦溪河在居所西边)。

  我很容易受惯性驱使,习惯了走一条路。日常散步就总是走在这条路上,这一点和鸟儿一样。鸟儿的活动范围大多在它的领地之内,对领地的熟悉能给鸟儿带来安全感。

  选择走哪一条路,也不完全是习惯的驱使,还有潜藏于内心的需要。当我走在路口,选择要去的方向时,内心会替我做出选择:避开喧闹嘈杂,走那条更安静更少人走的路。

  往饶村方向的公路边停着搅拌车和挖掘机。有搅拌车和挖掘机的地方就意味着有工地,而工地对我来说就是制造噪音的场所。心里略一迟疑,还是走了过去。如今想要走一条毫无噪音的路可不那么容易,除非走到深山里去。

  在公路上走了二十分钟,快到饶村时有一个岔道口,往里走上五十米,就能看见池塘了。

  快要走到池塘边时听到“嘎嘎”的叫声,果真有斑嘴鸭在这里,打开相机,往前走两步,看见了,有五只,距离我不过十米。斑嘴鸭也看见了我,离开水面飞起来,我不失时机地把镜头对准它们,拍下了斑嘴鸭漂亮的起飞瞬间。

  池塘里的水清粼粼,一只黑水鸡在水面游着,见到人也没怎么慌张,只是加快了游泳的速度。几只小鸊鷉凫在水面,看见我,也没有像它们惯常做的那样,“咚”地一下潜到水底,而是聚集到一起,再往另一边的蒲苇丛游去。

  初夏是小鸟们一年中最为美艳的时光,水面光线的折射下,两腮和脖颈栗红的羽毛灼灼生辉,像是抹上了一种特别的油膏。

  抱歉,打扰了你们的安静。如果你们两年前就住在这儿,应该还认得我,那时我常来这边的。

  两年前最后一次来这里,看见路两边堆满了垃圾,大多是建筑垃圾,也有废旧家具和说不出名目的种种,几只流浪狗在里面撒欢,把这当成了它们的游乐场(这就是我之后不再来池塘的原因)。是谁干的呢,把垃圾堆在这儿,不就是往一件干净的衣服上泼污水吗?而我除了愤愤不平,捂着鼻子转身离开,也没做什么,甚至连拍张照片在博客曝光的勇气也没有。我就像只鸵鸟,看见不喜欢的只顾把头埋进沙堆。

  现在的路面恢复了整洁,脏污已经去除,两只强脚树莺在看不见的前方起劲地对唱,吸引着我继续往里走。

  斑嘴鸭在天空飞了几圈又回到池塘,落进对面的蒲苇丛。路上很安静,除了鸟鸣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也没有遇到人。心里涌起一股静谧的细流。这条路又恢复成我喜欢的样子了,偏僻无人,可以和大自然无限接近,并引导我走进更深的自然。